文章来源：《民主与法制》周刊，《“京都刑辩八杰”这十年》系列报道之一，文:《民主与法制》杂志记者张志然。

　　“京都刑辩八杰”的称号，缘起于2010年1月。当时北京京都律师事务所八名律师应邀参加在中国政法大学举办的“中国刑辩律师的现状与展望”的控、辩、审三方论坛。主持人、《民主与法制》周刊总编辑刘桂明随口称之为“京都刑辩八杰”。从此，“京都刑辩八杰”名声不胫而走。

　　十年后，“京都刑辩八杰”再聚首，共话十年间刑事辩护的变化与发展。十年来，中国的刑辩业务发生了种种变化。特别是党的十八大以来，每一个平反的冤错案中，都少不了刑事辩护律师的身影。而作为刑事辩护律师中的佼佼者，他们如何看待刑事辩护这些年产生的变化？每个人关注的刑事辩护问题又集中在哪里？

　　本期聚焦带你一起走近“京都刑辩八杰”。

会议现场

　　十年前的2010年1月13日，在时任《中国律师》杂志总编辑刘桂明的“推波助澜”下，有一个新的组合出现了。这个新的组合就叫做“京都刑辩八杰”。

　　如今，十年过去了，“京都刑辩八杰”现在怎么样了？

　　忆从前四十年

　　1979年9月，司法部恢复重建。当年12月19日，司法部发布《关于律师工作的通知》，明确规定：“当前首要的是抓紧时间，先把大、中城市的法律顾问处建立起来，迅速开展工作。”这一年，被视为中国律师制度恢复的元年。

　　1979年-2019年，是中国律师发展史上不可替代的独特年代。有人说，探索，转型，创新，博弈，时代激荡出一条大河，裹挟着法律人摸着石头过河。恢复，重建，开拓，整合，四十年的艰难和辉煌，承载了法律人的光荣与梦想。

　　第一个十年，律师暂行条例颁布，中国律师制度正式确立运行，第一家律师事务所挂牌成立，完成从“法律顾问处”到“律师事务所”的过渡。

　　第二个十年，中国第一部《律师法》审议通过，国办所、合作制律所、合伙制律所并存发展。

　　第三个十年，中国“入世”，外资进驻，在经济加速转型背景下的两次改制，让中国律所正式完成合作制向合伙制的转型。

　　第四个十年，中国提出“一带一路”倡议，中国律师行业的国际化进程再次提速。

　　“京都刑辩八杰”的这个“组合”，就产生于这第四个十年。他们是京都律师事务所刑辩律师的八位杰出代表：王九川、朱勇辉、杨大民、金杰、杨照东、柳波、曹树昌、梁雅丽。

　　这八位律师不仅来自同一家律师事务所，而且均为执业十年以上的律师，均师从于被誉为“中国刑辩第一人”的田文昌律师，均已在刑事辩护领域取得了不俗的业绩，均将刑事辩护视为自己终身追求的事业。

　　十年后的2020年12月12日下午，京都律师事务所召开“京都刑辩八杰”十周年刑辩论坛活动，众多法学界大咖出席。场内座无虚席，百余名法律界相关人士及媒体朋友们参加了此次论坛。

　　1995年创办京都律师事务所、素有“学者律师”之称的田文昌律师，是这一切的开创者。

田文昌律师

　　田文昌律师目前担任中华全国律师协会刑事专业委员会主任一职。今年已经74岁的他开玩笑说，自己担任这一职位已经“太长了”，早应该让其他年轻人上了。他曾经主持制定了我国第一部律师自律性规范——《律师办理刑事案件规范》；主持设立了我国第一个全国性律师网站——《刑辩网》；主持起草并出版了我国第一部以律师协会名义起草出版的《刑事诉讼法修改律师建议稿》。

　　在论坛开篇，田文昌发表了激情洋溢的讲话。他说，十年前京都涌现了刑辩八杰，十年后刑辩八杰再创辉煌。他强调：“京都的刑辩八杰绝不仅仅满足于刑辩业务的工匠式的操作，我们要著书我们要立说，我们要呼吁我们要呐喊，同时我们还要培养新一代的刑辩律师。你们的任务不仅仅在你们自身，要通过你们的努力，让中国律师界的刑辩业务发展得更好，让中国律师界的刑辩队伍更加壮大，发展带出一个正规军式的正规化的刑辩队伍。”

　　显然，京都律师事务所远远不止八位杰出刑辩律师，但刘桂明总编辑却坚持自己的看法：无论八个人中是否出现工作变动或者其他改变，这个“编制”应该永远都是“八杰”。

　　想必刘总的脑海中应该浮现的是我国古代神话传说中八仙过海这个脍炙人口的故事。相传白云仙长于蓬莱仙岛牡丹盛开时，邀请八仙及五圣共襄盛举，回程时铁拐李（或吕洞宾）建议不搭船而各自想办法，就是后来“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起源。

　　十年过去了，“八杰”发生了一些变化，但他们依然会被称为“八杰”。因为，“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正是我们媒体人乃至社会各界对中国律师尤其对中国刑辩律师的美好期待。

　　说历史谈问题

　　如果说用八仙比照“八杰”，王九川律师让我想到了蓝采和。因为蓝采和属于巽木之象，手持兰草，草本皆为柔木。王九川律师的思维正是像柔木一样，既有柔性，又枝条分明。

　　十年来，律师的刑事业务有了怎样的变化？想必身在其中的感受是最明显的。王九川首先进行了题为《律师刑事业务的九大变化》的专题演讲。

　　从刑事业务呈明显的增长趋势，到刑事非诉讼业务需求上升，再到律师的辩护策略更加务实，辩护手段走向立体化。王九川的发言无不体现出这些年他身处其中的切身感受和敏锐观察。

　　如果说王九川律师的发言是全面地回顾总结了中国刑事业务近十年来的历史，那么朱勇辉律师就是以点带面指出了一个制度上可能存在的问题。

　　朱勇辉律师给人的感觉是谦谦君子，如果用八仙做比，比较接近于“吕洞宾”。因为吕洞宾属于乾金之象，乾卦纯阳。故，吕洞宾又称纯阳老祖，所用宝剑亦曰纯阳剑。

　　朱勇辉律师的“纯阳剑法”是“办案”和“思考”。

　　他认为，废止指定居所监视居住势在必行。他说，从指定居所监视居住的立法本意看，应属于非羁押性强制措施，旨在减少审前羁押，但在实践中却被执行成了比拘留、逮捕更严格的羁押性强制措施，对公民的人身自由权、人格尊严权、刑事辩护权等方面都形成侵害。

　　朱勇辉律师建议废止指定居所监视居住制度，以取保候审和逮捕替代之。

　　讲故事话坚持

　　朱勇辉律师用逻辑给我们展示了他的观点，而杨大民律师则从自己22年的律师执业经历开始，以刑辩律师的独特视角，提出一个尖锐具体的问题：刑辩律师的底线是什么？

　　杨大民认为，刑辩是一门利他之学，是一项帮弱之技、是一种解困之术。永远站在当事人这一边，忠于委托人，是刑辩律师的立场，也是刑辩律师的底线。但是，刑辩律师不能违反法律规定去用非法的方式追求合法的目的。

　　同时，刑辩律师的尊严不可侵犯，如果连自己的尊严都不去维护、不能维护，那么，刑辩律师就无法维护委托人的自由权利和生命尊严。

　　杨大民律师正气凛然的发言让我想起了八仙中的“曹国舅”。曹国舅属于艮土之象，传说其兄长地下的灵魂附于其身而为恶，将其本人的灵魂囚禁于地下。地下乃土之位，但为刚土，曹国舅最后通过与恶鬼的决斗，战胜邪恶，乃复其灵明，皆刚之象。

　　如果说朱勇辉律师是吕洞宾，那么金杰律师在我看来，更像是“铁拐李”。铁拐李属于兑金之象，以铁拐为足，铁属金，足在下属阴，表示柔金之象，以别于乾刚之金。

　　金杰提到，扫黑除恶专项斗争如火如荼，沉重地打击了黑恶势力。而在涉黑涉恶刑事诉讼中，作为辩护律师，虽尽职尽责，倾力辩护，但也存在着举步维艰的困惑。

　　在论坛现场，金杰律师展示了他对40件涉黑涉恶案件的分析。他说，涉黑案件中存在的拔高认定纠正难，辩护律师的正确意见采纳率极低，民营企业家的保护存在问题。但，困惑与希望并存，涉黑涉恶辩护的希望就在于，坚持习近平法治思想，坚持全面推进科学立法、严格执法、公正司法，涉黑涉恶辩护就会逐步走上正常轨道。

　　曹树昌律师提出了认罪认罚从宽制度需要进一步完善。

　　从认罪认罚应当由谁提出、怎样提出、什么情况下、哪个时间点提出，到签署了认罪认罚具结书后辩护律师怎样进行法庭辩护，曹树昌律师进行了详细的分析探讨。

　　不得不说，曹树昌律师的智慧让我想到了“韩湘子”。韩湘子属于坎水之象，水在五行中也表示智慧。小说中有民间大旱，韩湘子为民众吹箫降雨一节。

　　剖细节促服务

　　律师都善于从细节中发现和剖析问题，而柳波律师的发言恰好证明了这一点。

　　他以《讯问同步录音录像的法庭命运》为题，结合具体问题，表示讯问同步录音录像具有规范取供行为、证明取供合法、证明案件事实的应然功能。但其经常不出现在法庭，不播放在法庭，对合议庭的决定无突出影响。

　　柳波律师指出，这种状况纵容了权力，侵害了权利，既导致程序不公正，又为实体错案埋下隐患。

　　柳波律师的发言好像一团火焰，让人内心无比澎湃。这不得不让我想到了八仙中的“钟离权”。钟离权属于离火之象。他性情猛悍，宝扇一扇则出火，火烧龙宫等皆他所为。

　　律师要考虑的首先是当事人的利益，在前面的律师的发言中都体现了这一点。而梁雅丽律师针对民营企业家这个群体的当事人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身为“八杰”中唯一的女性，如果比作八仙，梁雅丽律师显然是“何仙姑”。何仙姑属于坤土之象，为柔土。梁雅丽律师的发言正是充满了女性特有的感性和温情。

　　梁雅丽认为，近年来，民营企业规范层面的天然缺陷与不断细化的监管体系易产生冲突和矛盾，民营企业家们存在较为普遍的涉刑风险，而中央与“两高”的保护政策力度与实际效果尚存在一定的距离。

　　她表示，民营企业家涉刑往往是由其经营行为不规范衍生的，除了通常的基础法律关系外，辩护的突破口也要结合该行业的专业知识。在实践中，对民营企业家涉刑案件的辩护，必须从两个维度思考，充分关注到民营企业家人身自由与实现公正两个诉求的进阶，处理好违法犯罪的惩治与民营经济的保护之间的关系，最终才能实现法律效果与社会效果的统一。

　　还有一位杨照东律师，虽然未能到场，但发来了他写的文章。看完他的文章，我决定把他比作“张果老”。张果老属于震木之象，位列正东。因张果老于月宫砍梭椤树，树本为刚木，以别于柔木。

　　议形势思未来

　　刑辩八杰成员的精彩演讲，引起场内热烈的掌声。随后，嘉宾们就刑辩业务的当前形势以及刑辩八杰的演讲内容，纷纷发言。

　　中国廉政法制研究会常务副会长、秘书长，最高人民检察院原刑事执行检察厅厅长袁其国用三个关键词：感谢、困惑、坚持，来概括此次论坛的感受，并鼓励刑辩律师，纵使前方道路艰难曲折，刑辩律师们更应保持信心，坚信刑辩业务最终可以走向光明。

　　中国政法大学刑事司法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阮齐林对京都所的刑辩业务评价是敬业、专业以及敢言。他总结了刑辩工作的三个基本要点：事实、定性和责任，他认为刑辩律师要吃透案件事实，抓住犯罪构成要件对案件准确定性，在犯罪嫌疑人构成犯罪情况下注意区分法律责任。

　　刚刚被评为十大杰出青年法学界的北京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北京大学法学院副院长车浩，回顾了十多年来刑辩的变化和发展。他从法学教育出发，认为缺乏技能训练、只会灌输知识的法学教育快走到尽头，法学教育的改革要引入大量的实务教学、案例分析课程等等。他说，如今的京都所让他想起了“德云社”从只有郭德纲说相声，到培养出了一群相声人才，个个都能独当一面，各有特色。

　　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副教授、硕士生导师、京都律师事务所兼职律师门金玲加入京都所两年多了，她的演讲内容与她在京都的成长相关。她从跟随田文昌律师、梁雅丽律师等人办案的过程中，体会到了京都律师的效率和专业高度；在与“刑辩八杰”等京都律师的接触与交谈中，体会到了京都刑辩团队的魅力。

　　而刚刚加入京都所的京都律师事务所顾问、有着20年刑事司法实务工作经验的臧德胜老师，以转型和期待来概括自己的职业生涯。从在法院从事刑事审判工作到如今加入京都所的律师团队，与田文昌老师、“京都刑辩八杰”以及京都团队各位律师的近距离接触后，他对自己未来的律师职业生涯非常期待。

　　对京都刑辩律师队伍，他用了三个词九个字来进行概括：行得正、辩得准、拎得清。他认为京都律师尤其是京都刑辩律师身上的闪光点，值得大家学习。

　　其实，无论是八杰还是八仙，都只是一种具有象征意义的组合。这种组合的意义不在于选出具体的八个人，而在于让我们看到中国律师的不断发展，更看到“京都刑辩八杰”作为中国律师的优秀力量，在刑辩领域十数年如一日的耕耘。他们是刑辩领域的坚守者，更是刑辩律师的中坚力量。

　　如果用一首打油诗来结尾这篇文章，那正是：

　　桃李春风一杯酒，

　　江湖夜雨十年灯。

　　刑事辩护殊不易，

　　八仙过海显其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