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0月，水钢（集团）SD建设有限公司（下称SD公司）因与六盘水HY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下称HY公司）因合资、合作开发房地产合同纠纷，SD公司在六盘水中级法院提起诉讼。

　　SD公司主张8项诉讼请求，包括返还保证金，支付已售、未售房屋收益和迟延支付损失，租金收益，承担抵押担保责任，优先受偿等共计1.7亿元。

　　2021年，六盘水中院一审判决仅支持1500多万元。

　　案件二审发回重审后，我和团队律师在重审一审、二审阶段接手案件作为SD公司代理人。二审生效判决总计支持SD公司近1亿元。

　　案件曲折反复，二级法院审理了近4年，经历了4个程序。

　　案内案外，举重权衡，辛苦遭逢，从千万到亿元，结果来之不易。

　　案件结果是对当事人权益的最大维护。也是我和团队律师在执业生涯中值得记忆的一段经历。

　　一、很多案件，需要律师能看到复杂，又能从复杂中走出来

　　当事人基于多年合作信任签署了《DT一期六栋住宅楼合作开发协议》。合同条款很简单，数亿元标的，也只有六条，共1页半纸。

　　“SD公司和HY公司合作开发六栋楼，SD公司先支付3000万元保证金，承担所有建筑安装费用，承担土地使用税、房屋销售税的60%，建好的房屋按4：6分配”。核心条款就这么一条。

　　数百字的合同还存在诸多错别字。核对证据时，法庭甚至先从双方对错别字达成一致意见开始。

　　房地产合作开发是一个庞大的系统工程，出现争议时，这样的合同显然给维权造成无穷尽的空白和争议，也很难还原事实。

　　大家开始会带着情感和好的希望，不会想到合同履行中可能出现的纷繁复杂和分歧争议，也不会有法律思维。在利益面前，亲情友情往往易碎反目。始善终难，处事交友无不皆然。这样案件不是个例了。

　　案情看似简单，SD公司主张的即是合同约定的房屋销售款项的60%。

　　HY的答辩不否认合同的效力，但认为不但不欠工款项，还超额付款3千多万。

　　合同约定简单，律师看到的却是背后庞杂的事实。

　　原律师代理思路要改变调整、证据要核对、大量的事实和法律要梳理……

　　阅卷中，我列了一些需要解决的复杂问题。

　　1.合同条款简单，双方未作结算，无法准确确定应付款项。

　　2.已建房屋存在已售、未售和租赁的动态情况，分割复杂。

　　3.双方合作开发“一期六栋楼”同时，又签署了“二期”、“三期”“大润发超市”建筑施工合同。四个项目同时履行，混同支付，无法分清已付款性质。

　　4.六号楼履行中，双方往来款项主体众多，甚至有多个自然人的数千万资金往来，无法分清资金性质。

　　5.HY公司的答辩称超额支付，包括其认为SD公司未达到“交钥匙”条件，代付了各项12项工程共2千多万。要承担设计费、土地使用税、销售费用等1.7千万等。

　　律师接手案件，收齐材料距开庭时间也仅十余天。

　　面对这些复杂问题找到解决办法，律师能静下心来，专注耐心更为重要。

　　

　　六盘水中院重审一审开庭，从右到左依次为律师刘铭、熊燕华、吴雪莲

　　二、律师的价值在于法律思维，专业和能力更多体现在对案件事实的清晰梳理和表达

　　大法官说：“你给我事实，我给你法律”。绝大多数诉讼案件争议的不是法律，是事实问题，案件复杂之处也是事实部分。庭审中适用法律上或法理的争辩往往不是主要矛盾。

　　理解事实并不容易，复杂事实的清晰表达也不容易，都是律师专业和能力的体现，需要大量的知识、阅历和砥砺磨练才会形成身体的本能。

　　律师的价值还在于“法律思维”。很多事实当事人往往比律师更清楚，特别是很多事实本身就有很强的专业性。但律师基于法律思维去理解和加工事实。法律思维才会有思路清晰，形成有利于当事人的法律事实。

　　梳理大量案件事实后，形成了初步的工作思路。

　　第一、原8项诉讼请求不作调整，但明确以法庭调查确定的事实为准。

　　第二、聚焦和排除不必要争议焦点。

　　案件争议焦点如果不清晰，案件代理一定会混乱。复杂案件如果全是争议焦点，也会淡化主要矛盾，想都说清楚，主次不清，反而说不清楚。律师都想最大限度为当事人争取利益，锱铢必较，往往适得其反，一盘散沙，失去力量和核心观点。

　　第三、按举证责任规则确定证据和事实理由。

　　双方合同很重要的一条是：“房屋销售HY负责，价格双方协商，销售过程双方专门帐户，共同监管”。但实际HY公司单方面控制销售和支付，在四个项目混同情况下，SD公司无法知晓销售和支付金额。销售、已支付和未支付金额应由HY公司举证。这也是原审法院认定事实错误之处，未对被告证据作详细核对和质证。

　　第四、合同履行中有其他自然人往来支付款项，金额巨大，需确定其诉讼主体身份和法律关系。

　　案件思路确定后，更需要大量抽丝剥茧的细致工作。这个案件也更多体现律师团队的价值和每个人的不同优势。

　　距开庭时间短，团队律师4人在端午节连续加班。急事缓办，大家有条不紊完成案件代理基础工作。对鉴定报告证据效力、已销售总额金额、税费、12项代建工程每一项抵扣合理性，原代理案件瑕疵补救、庭审可能的争议事项逐一作法律和案例检索。无价值的争议事项，征得当事人意见后果断排除，聚焦主要争议焦点。

　　对大量证据、数据仔细核对，特别是对被告所支付凭证作梳理、区分，形成清晰的说明和表格给法庭。并形成了全部庭审法律文书。

　　

　　因疫情政策，到达法庭后临时改为线上开庭

　　三、赴六盘水法院开庭，歧路多难，凉都轻风如旧雨

　　2022年6月22日正式开庭。案件是发回重审，标的较大，六盘水中院也很重视，疫情期间仍然要求线下开庭。

　　我和熊燕华律师作为出庭人员，吴雪莲作为辅助人员，三人赴六盘水。

　　六盘水因为夏季凉爽，被称为“凉都”。

　　我担任水钢集团公司法律顾问已六年，多次来六盘水。但因疫情使这次出行变得异常艰难。像闯关一样，歧路多难。甚至到法庭门口又遇到因隔离未满5天无法进入法庭的境遇。但每次困难但又多逢善意和理解，克服了各种阻碍和不可预料，顺利开庭。人单纯专注的作一件事情，生活总会有眷顾。

　　

　　酒店旁边的小山

　　六盘水夏季青山翠峦，大家在酒店安顿好后，沿酒店旁的小山拾阶登高，树重灯火，细雨初歇，凉都尽揽。轻风拂身，涤荡思虑，回想六年来在六盘水的大小案件、光影过往，心里略有感慨——凉都轻风如旧雨。

　　第二天整整一天的直播庭审。

　　律师准备充分，多在意料之中。法官也非常负责，对案情熟悉，尊重律师的意见和表达权利。

　　庭审中代理人首先向法庭阐明：“被告违反合同实质条款，单方面控制销售、支付款项，在多项目共存情况下，SD公司完全处于被动状态。本案如果不严格按举证责任由被告举证，案件就会一直在查明事实的路上。被告举证也不影响多项目共存情形下其整体利益。”

　　庭审基本按照律师预想的代理思路有序进行。

　　庭审结束回北京后，又多次作案件的沟通和提交书面意见。

　　四月后，六盘水中院重审一审做出判决，几乎全部支持SD公司的请求。

　　HY公司接到判决不服，又向贵州省高院提起了二审。二审争议也很大，由书面审到开庭审，往来材料众多。我和熊燕华律师再赴贵州高院开庭。

　　2023年5月，贵州高院做出终审判决，减少了部分金额。但仍有效维护了当事人权益。

　　目前，案件已生效公开，并顺利进入执行程序。

　　

　　贵州省高院二审开庭

　　再复杂的案件和当时的感触经历，回首也只是平常。

　　过去事已过去了

　　未来不必预思量

　　只今便道即今句

　　梅子熟时栀子香

　　留下些文字，略作团队律师共同经历的记忆。